需要练习多少次行走,才能让自己整装出发?
🦿
出发吧,小杨
镜子里的女孩面带笑容,妆容整洁清新。她理了理衣领,抬起手顺了几下干净的短发,在出门之前通过稍稍整理自己而更加自信。
今年24岁的小杨 ,是小红书上拥有15万粉丝的穿搭博主,也是行走于现实世界的义肢女孩。这一次,NOWNESS 原创短片《出发吧,小杨》 ,我们将和这个年轻的女孩一起出发,走上她所经过的那些路。
小杨喜欢短发,喜欢浪漫,喜欢仪式感,喜欢软软的猫,喜欢爱情电影,喜欢甜甜的恋爱……如同你我身边的每一个豆蔻少女那样,青春自在,想象着地球某个角落有一片粉色的海,能装进自己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。
SHUSHU/TONG 粉色格纹连衣裙,
Rombaut 粉色运动鞋
但唯一不同的地方是,她只有一条腿。左腿的位置,是一副闪着冷感光芒的银色盔甲。
Chapter 1
当出发不再
意味着出发
“出发”这两个字,在小杨的世界里,是个并不容易达成的动作。四岁的时候因为一场车祸,小杨失去了自己的左腿。从那之后,她被迫学习如何与这个人生中巨大的失去相处。如此的变故无论对哪一个人来说,都重得像一座山。小杨从小就知道,想要翻越它,除了需要难以估量的毅力,还有更加必要的品质——勇气。毅力能够回到正常的生活轨迹,而勇气能够支撑她在这个轨道中走得更远。
这种勇气有别于我们习惯于看到的在瞬间发生的抉择,它更多关乎的是活下去的底气和尊严。她是个倔强坚强的成都姑娘,从不会轻易因此而自卑。但她依旧会害怕爬楼梯,这个生活中需要无限次完成,但对于她却不能顺畅的动作。这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,身体的其中一部分是她无法主导的,而别人的目光更是无法控制。这尤其影响了她在亲密关系中自信心的构建。
Max Mara 蓝色风衣
她向往真诚甜蜜的恋爱。但当恋人与她发生争执,拂袖而去时,她无论怎么焦虑着急,都追不上在前面越走越远的身影;她向往运动,却从来没有感受到跑起来是什么感觉;她喜欢大海,但每次去大海边,都要用勇气和豁达说服自己不能在海边奔跑的现实:“那个画面真的太美了,但不能亲近水是我没办法改变的遗憾”。
Chapter 2
“意外”交织的
人生经验
小杨出生于成都,是2008年汶川大地震的亲历者。还在上学的她在此之前对地震毫无概念。课桌与操场上的篮球架突然剧烈晃动,眼前的世界突然以趋于断裂的方式快速移动着。被成功疏散的她在等待父母的时候开始恐慌。
也是从那一刻起,小杨对安全感三个字建立了恍惚的意识,“甚至对生命、对活着充满敬畏。”回到家后她无意间在电视上看到播报的地震废墟新闻中,一个记者正站在废墟中播报新闻的画面。新闻中身后的的救援队正在寻人,记者极尽克制与专业的职业形象植入了她的脑海:“一瞬间,我就想要站在记者的位置上。”
Anna Sui 白色蕾丝上衣,
Psuedo Poems 白色花苞短裤、白色抹胸上衣
在小杨看来,记者能够通过自己的力量拯救世界。这是一个精神素养与体力要求同在的行业,她的辐射的范围或许很微弱,也可以很宏大。小杨的人生改变于意外,而这些意外却潜在地成为了她生命中感知重要时刻的联结。
如今,小杨也成为了一名记者。2019年时她曾经报道过一场洪灾。山体滑坡、道路中断、房屋冲毁……她始终冲在一线实时了解情况。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个未婚中年男子,在发生洪灾的村子里一直是贫困户。通过资助和外借修了房子,常年在外打工还钱。洪水来临,他的整个房子被河水冲走,得知消息的他因为道路不通一直被堵在外面干着急。
小杨见到他时,看到他眼神里无奈伴着泪光,一个四十多岁中年男子的无助击中了她。这个世间必然存在着一些无法预料的残酷,我们却不得不接受。在时隔多年之后,早已成年走向社会的小杨在别人的身上重逢了“失去”的感觉。
共情,在此时更像是一种残忍却庆幸拥有的能力。如同当年看到那个报道地震的记者那样,她的使命感被激发了。她希望通过自己的报道,让更多受到意外打击的人们,找到活下去并再次投入生活的勇气。
成为记者,并通过记者的职业属性接触社会,让小杨找到了作为经受过失落的社会个体也可以闪光的成就感,这远远大过以往经历的挫败。小杨说,她意识到原来自己可以帮助他人,还有很多光彩可以发散。除此之外,一个特别的、不可替代的“朋友”,也在陪伴着她发光。那就是她的另一条腿——义肢。
XU ZHI 渐变牛仔衬衫、渐变牛仔短裤,Jimmy Choo 马丁靴
Chapter 3
戴上义肢的
“时尚博主”
小杨将她的义肢定义为“一件特别的时尚单品”,是她身体的附属表达。她们互相演绎,互相依赖,是她的态度和追求。与这件单品日夜相处,得逐渐学会适应它的存在和助力。这不是件容易的事。
在以往的采访中,小杨曾讲述过用依靠义肢走路难以想象的不便。断肢与义肢连接处的接受腔,只有在真空状态才能吸紧。夏天气温高,身体出汗,走起路来就没办法保持稳定。她的每一条义肢外,都会被包上一圈泡沫,做成和另一边腿一模一样的形状。走路时注意控制姿态,再套上长裤。从外观上,她和别人不再有什么不同,但这注定要忍受更无法言说的炎热与不适。
在20多年的时间里,小杨已经用过4条义肢。去年7月份,她对着镜子第一次拍下了将义肢裸露在外的照片。她发觉“不想套上泡沫包住”的心愿无比强烈,在经历了痛苦、磨合、适应的无数个日夜和阶段之后,义肢已然是她身体的一部分。
“上泡沫”的环节之前,她颇具纪念意味地,换上了在逛商场时偶然相中的蓝色丝绒吊带短裙(这是小杨的第一条短裙),拍下了一张自拍照片。在点击发布的瞬间,她没料想到,人生自此开启了第二次戏剧性的转变。
小杨的小红书
照片中打扮入时,搭配得当的小杨,因为一条宛如钢铁盔甲的义肢,整个人显得充满赛博朋克的科技感,仿佛行走在现实世界里的“机械姬”。网友们开始赞美她的穿搭,同时感叹她无畏、自信、特别的态度。在真实与虚拟的比例永远存疑的网络世界,小杨近乎裸裎的勇气,就是最直接、最坦率的真实。
小杨的确是无所畏惧的。通过一路走来的坚韧和超乎想象的毅力,她已经学会了如何坦诚自信地向众人展示自己的无畏。她接收到不少鼓励、赞美性质的留言,也不乏希望通过小杨的经历和感悟寻求帮助的。那些不自信的诉说、充满担忧的犹豫、自卑情绪的无法释怀,她一一倾听着,好像看到自己来路上也曾经彷徨,至今仍然有失落瞬间的样子。
SHUSHU/TONG 紫色蝴蝶结上衣,紫色花苞短裙
Both 白色球鞋
某种程度上,小杨是区别于传统意义的“时装博主”。她所展现的魅力不止于穿搭、单品等等时尚讯息分享,更重要的是她在另一个维度里,实现着属于记者的社会责任,也自觉地承担了倾听饱受同等缺陷之苦的人们心声的义务。这让她觉得,博主可以是个非常有内容的职业。
入行以来,小杨经常在私信中看到别人的倾诉,讲述自己有多自卑,以及问到如何能变得和她一样自信。这让她在回复一些鼓励时突然会愣住,就好像在和自己面对面谈话,回到了原来没跨步之前那个样子。满心自卑,只想要寻求方向,但盲目的同时又没有勇气改变。她不想讲一些看上去温柔甜蜜的鼓励,那其实对解决真实生活中的困难毫无帮助。小杨用自己的现状告诉他们:“这个过程得靠你自己。我不能告诉你,你要变得自信。但我希望能用自己正面的生活方式和心态来引导你。这个过程我才觉得有意义。
Lourdes 蓝色短袖
小杨的真诚、勇敢、独一无二,打动了首饰设计品牌YVMIN尤目的设计师晓宇和Min。他们至今都还记得在成都第一次见到小杨的时候,她无意间说过的一句话:“ 很多照片是从去年才开始拍的,因为去年更换了一个我觉得好看的义肢”。这句自然而然的描述表达了尤目对于“首饰”概念的理解。
YVMIN义肢配饰设计图
“我们一直在‘首饰’概念的边缘不断做新的尝试。首饰对于我们来说是一种十分单纯的创作途径,它不像服装或其他配件需要承担任何的使用功能。它更像是单纯的精神表达,这也是我们选择首饰作为核心产品的原因。我希望这一件只有她能佩戴的首饰,能够给她带来一些新的体验并成为她的记忆,我想这就是首饰对于我们的意义。”晓宇和Min解释道。
YVMIN义肢配饰设计成品
围绕首饰与身体的关系的思考,两位设计师为小杨设计了新的义肢。它的光芒耀眼夺目,形态仿佛被瞬间液化的金属形态,保留了尤目“涟漪系列”珠宝中首饰在动态与固体间塑形的状态,小杨这条义肢仿佛是被焕新的生命体,既是她最为亲密的精神符号,也是拥有独一无二意志的个体。正如它的主人一样,在芸芸众生中,凭借自己一份“孤勇”,无畏大步向前。
如今,义肢已经是小杨身体的一部分,它带着她不断尝试,共同打破着生活场景的边界,以及精神世界的疆域。随着小杨的拍摄工作逐渐多了起来,她偶尔还会想起小时候失去左腿之后偷穿妈妈高跟鞋的样子:“我只穿上一边,掂起来的时候觉得好奇妙,欣喜但又伤心。再到去年换上新的义肢,虽然那次只是为了拍摄的工作,不过两只脚都可以穿6厘米以下的高跟鞋了!”
她又找回了小时候的新奇感,这种喜悦是日常生活里她最为珍视的东西。人生路长在远方,人们需要练习多少次行走,才能让自己整装出发?小杨的答案可能更为复杂。
主演:杨佳
制片人:肖耀辉
导演/编剧:沈晧南
监制/形象:廖赫 制片/美术:Kaki Doux 软柿子
摄影指导:杜甫 灯光:黄军
化妆:Anna 发型:王海 摄影大助:张国政
剪辑:程琳、沈皓南 调色:梦芷调色 特别出演:李亚泽
撰文:Chuyu 编辑:Frida 排版:艺融 Svet
服装鸣谢:SHUSHU/TONG,XU ZHI,Isabel Marant、Anna Sui、 Psuedo Poems、Both、Lourdes、 Jimmy Choo、Aesthetic Pill、Max Mara、Rombaut、Koché
义肢及配饰设计:YVMIN尤目
NOWNESS